“不管小衛是怎麽誕生的, 從他有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自由的個體。”陳陽直視著萬老，這個老人從他們進門開始就一直在強調小衛是他創造出來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難道天真的以為他們會因此就把小衛給他？

“但是, 沒有我, 他就不可能誕生。”萬老強調道。

“所以呢？”趙方不屑道, “別說你只是提供了胚胎，就算小衛是你親生的, 你對他不好, 國家還能剝奪你的撫養權呢。對吧陳陽？”趙方說的底氣十足, 但其實他對國家律法一竅不通, 最後還得找陳陽求證。

“對。”陳陽很給面子的點了下頭。

萬老望著對面四人，他們之中有靈力高強的天師，有家產富足的富二代，有思維嚴謹邏輯嚴密的思考者, 這場談判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他活不了幾個月了, 他走後, 萬家再沒有天師的庇護, 而一個天師如果真的想要讓一個家族敗落下來，他有很多很輕易的方法。所以萬老並不想和九部徹底撕破臉，他願意花這麽多時間和對方解釋魂體的由來，為的就是讓對方念在他是魂體的創造者之一，能夠順勢答應下他的要求。他不想用威脅的方式, 達成這場交易。但可惜的是，對方顯然不這麽認為。

萬老沈默了片刻，決定換一個切入點，他轉向了沈之語：“聽我孫女琳琳說，你曾經是他的相親對象之一。”

“是。”對於萬琳是老者的孫女，沈之語並不驚訝，從開門的那一刻他看到萬琳的瞬間，沈之語就猜到了。也同時找到了以萬琳的命格卻可以活到現在的原因。

“那你應該可以看出她的命格。”

“你不會是想說，你做這麽多是為了給萬琳改命格吧。”沈之語猜測道，這人無端端的提起萬琳，那麽就表示萬琳和這件事情有關系。

“沒錯。”萬老點頭。

“命格這種東西是前世註定的，就算萬琳的命格不好，那也是她自己的因果。如果你想用小衛去給萬琳改命格，那和找替死鬼有什麽區別？”沈之語皺眉。

“那不是琳琳的因果，咳咳……咳咳……”萬老忽然激動起來。

“先生，您不要激動。”張守平急忙安撫道。

眾人沈默，對方畢竟是一個垂垂老矣即將生機斷絕的老人，他們也不想表現的過於激進。

萬老咳嗽了好一會兒，又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慢的緩了下來，他緩緩的敘述道：“琳琳原本是個一生順遂的好命格。她出生的時候我在場，剛從手術室裏被抱出來的時候，她身上圍繞著一層金色的功德光暈，一看就是個好孩子。”

眾人一怔，若是這樣的好命格，卻又為何命格會一百八十度突變，成了黑寡婦的早夭命格。

“我年輕的時候自負不凡，做過不少逆天改命的事情，成功的次數多了，就總覺得自己真的可以蒙避天道。卻忘了，世上還有一句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萬老幹啞著聲音說道，“琳琳兩歲那年，我抱著她在院子裏玩耍，忽然天道示警，天罰降下。”

天道罰人，大多是在潛移默化中對人進行處罰，等到事情發生了，你才會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這是天道對你的懲罰。但，如果天道提前示警，那麽天罰必將危及生命。

“我當時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會死，然而天罰過後，我依然活了下來，只不過被消減了二十年的生命而已。”萬老顫抖著說道，“原來，當時被我抱在懷裏的琳琳替我擋了大半的天罰。”

“十世黑寡婦，十世，我怎麽能讓琳琳帶著這樣的命格輪回十世？我當時就發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幫琳琳把命格改回來。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收集了百萬具新生兒的胚胎，驅除怨氣，布置陣法，用靈玉滋養了二十年。眼看就可以用了，他卻忽然生出了意識。”萬老質問道，“他本該只是一團沒有意識的魂體的，他本來只是我用來改變琳琳命格的一個工具，可他卻忽然生出了意識，然後你們九部把他帶走了。如果我不能用他，那我的琳琳該怎麽辦？”

眾人一時無言，萬琳很可憐，但難道就可以因此責怪小衛的出現嗎？難道就因為小衛是因萬琳出生在這個世上的，所以他就要為萬琳而死？

“這是你的問題，是你逆天改命招來的天罰。”安年忽然說道，“你孫女願意救你，也是她自己的選擇，這不是你滅殺小衛的理由。如果我是你孫女，我不會願意看到你為了救我去傷害別人。”

陳陽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安年，安年的人生閱歷很少，所以她說話也極少這樣設身處地的假設，乍一聽，好像她有過什麽類似的經歷似的。

“你們誤會了，我沒想傷害魂體。”萬老說道，“我這次找你們來，其實是合作的。”

“合作？”沈之語懷疑的望著對方。

“我說這麽多，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們，就算魂體生出意識成為了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那麽他依然欠我和萬琳一個因果。”萬老說道，“我需要他還。”

“怎麽還？”陳陽問。

“守平，去把玉佩拿來。”萬老朝一旁的張守平說道。

“是。”張守平離開，去裏屋拿了一個盒子出來，回到萬老身邊之後打開盒子，露出了裏面的玉佩。

“是小衛的能量。”盒子一開，安年就感覺到了小衛被吸走的那三分之二的能量。

“沒錯，這是魂體的另一塊伴生玉佩，裏面儲存了他大部分的魂力。”萬老說道，“沒有它，我想你們也不能讓魂體順利投胎。”

“你想我們怎麽做？”趙方問道。

“讓魂體投胎成琳琳的孩子。”萬老說道。

“不行。”萬老話音才落，沈之語就劇烈的反對起來，“黑寡婦命中無子，體內根本不可能誕生新生兒，如果強行投胎，孩子也不可能生下來。小衛是新魂，他必須投胎成功才能擁有靈魂印記。投胎在萬琳肚子裏，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本來聽萬老說讓小衛投胎在萬琳身體裏，陳陽只是怕安年會不同意，畢竟安年一心想讓小衛成為他們的孩子。但是就像萬老說的，小衛畢竟是因為萬琳才誕生的，無論如何小衛欠他們一個因果。如果投胎成萬琳的孩子，可以化解萬琳的命格那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但是現在聽沈之語這麽一解釋，陳陽才明白其中的風險。小衛進入輪回盤投胎，成功的幾率本就渺茫，如果再遇上天生克子的黑寡婦，出生的幾乎就更渺茫了。

“我計算過，成功的幾率很大。”萬老解釋道，“魂體是我用百萬新生兒的胎盤造出來的，他是這世上生命力最頑強的魂魄，黑寡婦的命格再強，也不可能一次性殺死這百萬新生兒強大的生命力。只要他順利出生，就可以更改琳琳的命格。”

“這是你把玉佩給我們的條件？”陳陽問道。

“沒錯。”萬老說道，“不怕告訴你們，這塊玉佩是我的靈器，我在裏面下了血契，只有進入和我有血緣關系的身體裏，裏面的魂力才會被釋放出來。”

“你……”眾人頓時有些不舒服了，這不是□□裸的威脅嗎？

“本來我是打算自己來的，因為我知道魂體不是普通的魂魄，他無法投胎。但是你們九部既然能夠神通廣大的安排魂體投胎，那麽我想我這個條件應該就不算過分了。”萬老問道，“都是要投胎，那麽父母是誰有什麽關系？”

沈之語和趙方對視一眼，又去看陳陽，他們三人心裏的想法其實差不多。以如今的情況來說，答應萬老的條件是最合適的決定。血契是這世上最難解開的契約之一，而沈之語擔心的小衛會被黑寡婦的命格殺死的擔憂也被萬老用百萬生命力完美的解釋了。正如對方說的那樣，都是投胎，父母是誰確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萬琳做小衛的母親，可以更改萬琳的命格，同時讓小衛還了這份因果。

只是……

他們三人同時望向安年，安年大概不會同意吧。

“好。”安年忽然朝萬老伸出手，“我們答應了，你把玉佩給我吧。”

什麽？三人一驚，顯然沒想到安年會是他們之中第一個答應的。

“安年？”陳陽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安年，這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安年多麽的渴望小衛做她的孩子了。

萬老卻不遲疑，見對方答應，他立刻把玉佩交給了張守平，示意他送過去。其實玉佩被下了血契之後，留不留在他這裏已經無關緊要了，他已經把事情的利弊分析的很清楚了，九部的人沒有理由反對。

玉佩拿到，四人也就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幾人起身離開，開車回了九部。

劉科長沒想到四人這一去會這麽順利，問了前因後果之後，也讚同的點頭道：“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一舉兩得。”

“但問題是，那老頭說的生命力真的可以抵擋住黑寡婦的命格嗎？”沈之語依舊有些不放心。

“如果小衛的靈魂裏真的有這麽強大的生命力，那麽就應該可以抵抗的住。”劉科長分析道，“你不是說，那人一開始是打算自己去投胎更改他孫女的命格嗎？那他不至於連自己都坑吧？所以他的這個計算應該是真的。”

“也就是說，那小鬼做不成你和陳陽的孩子了？”一旁的王野皺了皺眉，冷不丁問了站在他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安年一句。

“嗯。”安年小幅度的點了一下頭。

“那我不是沒幹兒子了？”

“……”眾人無語，還以為他要說什麽。以前安年說讓小衛做他幹兒子的時候也沒見這家夥有什麽表示，結果卻暗地裏上了心？

“行了，那宜早不宜遲，安年你把玉佩給小衛送過去。”劉科長說道。

“沈大哥，你去送行嗎？”安年沒有一口答應，而是把玉佩送到了沈之語面前。

眾人先是一楞，隨後稍一尋思，他們就都立刻理解了安年為何會這樣了。不能讓小衛成為自己的孩子，安年還是難過的，所以她不想親口對小衛說。

“好，我去送。”沈之語接過玉佩。

“嗯，那你好好和小衛說。”安年囑咐道。

“你放心，他會理解的。”沈之語笑著安慰道。

安年點點頭沒有說話，神情裏滿是失落，一旁的陳陽見了，忍不住伸手去握安年垂在身側的手掌，牢牢的包裹住。

安年轉頭望過來，朝陳陽勉強的笑了笑。

“沒關系的，等小衛出生了，我們還可以去找他，認他當我們的幹兒子。”陳陽安慰道，“我們還是他的爸爸媽媽。”

“嗯。”安年臉上的笑容這才又亮了幾分。

在小衛投胎的這件事情上，安年表現的異常成熟，幾乎是沒有任何心理掙紮的就同意了對方的條件。但是陳陽知道，安年的心裏很難過，那種難過大概就相當於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了吧。

為了哄安年，陳陽決定晚上帶安年回父母家吃飯。

因為是臨時決定的，陳陽沒有給家裏打招呼，但好在最近施施在娘家養胎，陳母買了無數的好吃的堆在家裏，所以臨時多了陳陽和安年兩個倒是也招呼的過來。

“來，安年，你多吃點，你看你瘦的，陳陽是不是沒給你飯吃。”陳母一邊給未來兒媳婦夾菜，一邊數落自己兒子。

“沒有沒有，我每天都吃很多的，就是吃不胖。”安年急忙解釋道。

“吃不胖好啊，吃不胖就多吃點。”陳母就喜歡看安年吃東西，這丫頭不挑食，什麽都吃，胃口又大，看著就下飯。

“嗯嗯。”安年埋頭苦吃，一邊還要應付陳母的問話，頓時一張嘴都要忙不過來了。

“媽，我也難得回來一次，你就不能給我夾夾菜。”陳陽故意說道。

“你自己沒手嗎？”陳母一個白眼丟過去，她兒子怎麽談個戀愛還變嬌氣了。

轉移目標失敗，陳陽挫敗的摸了摸鼻子，算了，還是自給自足吧。忽然，他的碗裏多了一只雞腿，陳陽擡頭，就見安年正在幫他夾菜。

“陳陽哥哥，吃菜。”安年還在努力的幫他夾著菜，筷子不停，不一會兒陳陽的碗裏就堆滿了各色的菜品，只要是餐桌上有的，安年就沒落下一樣。

“嫂子，你把菜都給我哥了，我吃什麽啊，我還是孕婦呢。”施施看著好玩，忍不住也湊熱鬧。

“那……施施也吃。”安年筷子一轉，又開始給施施夾菜，“小寶寶也吃。”

這一幕看的桌上眾人頓時哄笑一片，安年也太單純了。

“對了……”吃到一半，施施忽然想起一事來，於是直接問道，“嫂子，你和我哥是不是也準備生寶寶了？”

她哥回來的時候還給她爺爺吳少年打過電話呢，想來是她未來侄子的事情辦好了。這未來侄子已經準備好隨時投胎了，那麽她哥和她嫂子是不是也差不多該懷孕了？

“什麽？你們都打算要孩子了？”陳母那叫一個驚喜啊，她還只停留在兒子終於找到對象的喜悅中，正暢想著結婚呢，結果倒好，人家連孩子都計劃上了。是說自家兒子辦事效率高呢，還是說未來兒媳婦懂事呢？反正都好，怎麽看，怎麽好。

陳父也吃了一驚，放下筷子一起看了過來。

“沒有的事，別瞎說。”陳陽急忙轉移話題，現在安年最聽不得的就是生孩子的事情了。

施施見他哥語氣不對，立刻就猜到可能是出問題了，於是乖覺的沒有再說話。

“好了，繼續吃飯吧。你呀，給孩子們點時間，安年才多大。”陳父後面這句是對自己媳婦說的，這催生催的也太早了吧。

“對對對，不著急，咱們吃飯，吃飯。”陳母張羅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一事來，“對了，陳陽啊，你和安年交往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未來岳父對你什麽映像啊？”

這個問題一問，陳家眾人具都是一臉的好奇，雖說他家陳陽不差，但是誰家的岳父看未來女婿能有好臉色？當初樓銘來他們家，要不是扛著槍來的，他們才不會那麽痛快答應呢。（樓銘：……）

“咳……安部長還不知道呢。”陳陽有些尷尬的說道。

“什麽？！”眾人一驚，就連陳父看著自家兒子也不滿意了，這都同居了，人家女孩父親還不知道他們在談戀愛，這可不是他們陳家的家風。

“你這就做得不對了。”陳父直接說道。

“再過幾天安部長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就去坦白。”陳陽立刻表態。

“這還差不多。”陳父這才算滿意了，“對方有任何要求，你都必須無條件服從。”

“明白。”

施施朝安年擠了擠眼，兩人相視一笑。

吃過晚飯，陳家人一起送安年和陳陽離開。站在院門口，一直到陳陽的車子開走看不見了，陳母忽然悠悠的回頭問了自家女兒一句：“安年是貓是吧？”

“安年不是貓，她是擁有貓的能力。”施施急忙給自家老媽科普。

“擁有貓的能力？那……到時候安年生孩子會不會一生生一窩出來？”陳母興奮的問道。

“……”施施，陳父。

“一窩太多了，但是雙胞胎肯定有，嗯！”陳母重重的一點頭，也不需要女兒答覆了，自己無比自信的回了屋。

作者有話要說：  陳母：我們家養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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